吃快餐的女人

	“老爸，你看。”我用眼神指引着父亲。 “看什么？”父亲不明白我眼神暗示什么。 “对面那个女人，她用大碗添饭，把米饭垒得像尖尖的雪山。”我压低声音在父亲耳朵根说。 “嘿嘿……”父亲笑笑，见怪不怪的继续低头吃饭。 今天陪父亲去补牙，弄得太晚，来不及买菜做饭，领着父亲在附近快餐店吃饭。刚打好饭菜坐下，人就渐渐多了起来，吃饭的人多数是在附近工地做体力活的，所以这家快餐店的米饭是不收钱呢，能吃多少打多少。 对面的女人添了两碗饭，一碗是用力压过，垒得像一座尖山，另一碗稀松而平整。我在心里想，把饭垒得那么高，应该是两三个人来分的吧。 正在我琢磨的时候，她端起“小尖山”把山头吃了，我又自以为是的猜测，她肯定是饿坏了，等不了菜上来先吃两口再说。这时她身边陆续有工友端着饭菜上桌，可他们都是各吃各的，我赶紧用眼睛扫了一眼打菜的地方，打饭的人多，我看不出谁是她身边那碗米饭的主人。 我以为她扒两口就会停下来等菜，可她吃饭的速度和样子都没有想停下来的征兆，眨眼间，尖山夷为平地，山头没了。因为吃得快，她在打嗝，我想，这回应该停下来等菜了吧！可她从脚边拿出随身携带的大水杯，咕咚咕咚喝两口，接着边打嗝边把水往饭里浇，接着又开始往嘴里扒饭。看到这里，我实在看不下去了，因为我断定她肯定是没钱打菜才会开水泡饭，要有钱买菜，谁会干吃白饭，我心里有个东西在撕扯，很疼，我必须要做点什么。 “老爸，我去给她打两个菜送过去，看着怪可怜的，吃干饭都噎住了。”我对父亲说。 “他男人在打菜呢。”父亲边吃边说。 “啊？我怎么不知道呢？” “你没看见她扒一口饭就看那边排队的男人一眼，她肯定是太饿了，不等他男人打菜来就吃。”长辈就是长辈，厉害了，父亲什么都看在眼里。 说话间就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，端着菜在她身边坐下，我充满好奇地用眼睛数了数男人盘里的菜，因为看上去那女人是“大胃王”，他一定会多打几个菜给她吃吧！可让我心里堵得慌的是，他的盘里只有一个肉两个小菜和一碗免费的米汤，谁都知道快餐店里的菜便宜，也少，男人打的菜一个人还将就吃，两个人就不够了。 他把菜往她面前推了推，她夹了两筷子，扒两口饭，再夹一筷子菜合着碗底的米饭一气呵成，几秒钟碗底就干干净净了。 大碗吃饭大口喝水，她的动作比男人还男人。 “饭不够吃再去打。”他身边的男人说。 “是啊，是啊，去打吧，他家的米饭不用花钱。”她对面的工友说。 “饱了。”她用手抹着嘴说，抹完嘴又喝了一口大杯子里的水。 我想她狼吞虎咽了那么大碗饭，这回可以静静地坐着休息一下了吧，也可以和身边的工友们说说话什么的。谁知她动作麻利的拿起水杯，去装开水瓶的桌子上，拎起水瓶就往大杯子里灌开水，灌满杯子返回座位和工友们打了声招呼，双手把大水杯抱在胸前，心满意足地走出快餐店。自己的老公刚坐下来吃饭呢，她怎么就这样走了呢？ 我看他们的解放胶鞋和衣服上沾满泥巴，那个女人的头发丝上也有泥，也许是在街上挖下水道的吧。 “我看你都不怎么吃肉，不用省，我们吃完再去打就是。”父亲看我不怎么动筷，以为是我把肉省给他吃呢。 “刚才那女人，只吃饭不吃菜，她过会又要饿了，做体力活消耗的更快呢。”我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她吃饭的样子，想着她吃得多，可没什么营养，最起码的油水都没有。 “能吃就说明身体好，干活也会很厉害，刚才那女人看上去就知道是做事麻利的人。”父亲再一次称赞道。 父亲说得在理，一个人如果你吃东西不行，身体也好不到哪去。就如我的母亲，从我记事就没见她痛快淋漓的吃过一顿饭，每顿饭都像猫咪一样吃一丁点，并且挑食，如果桌上没有母亲能吃的菜，情愿饿着也不动筷。 也许是母亲在世的时候，父亲伺候母亲不易，所以今天当看到那个很能吃的女人，父亲眼里是满满的赞赏和微笑。父亲也许会想，这样的女人多好啊！没有菜都可以吃下公斤级的米饭。 “你吃得太少了，这样不行的，去加点饭把这些菜吃了。”父亲看着桌上的菜说。 “菜吃不了就剩着呗，我也饱了。”我说。 “浪费太可惜，我去加点饭把剩下的菜吃了。”父亲说着就起身去添饭，我本想说吃不了打包回去，可以拿去基地喂狗狗的呀，何必非把剩菜都吃了。 父亲吃饭做事动作也快，他添了小半碗饭，把剩下的菜全吃了，最后端起盘子，把炒丝瓜的汤也喝了。 “天哪！老爸，您怎么能端起盘子喝剩汤呢？里面又没菜？”我惊讶地叫起来。 “不能浪费，你看刚才那个女人，吃干饭，吃不下了又开水泡饭。”父亲深有感触地说。 父亲的一席话说得我哑口无言。 走出快餐店，我在花坛边的树根下看到那女人，她头枕水杯，地为床，天作被，在路边酣然入睡，她的梦一定很美吧！